从“书本之书”到“一屏万卷” 读懂现代阅读之乐

时代的转变，让阅读不再是“翻开书来读”那么简单。现代人读什么、怎么读，都在为“阅读”一词加入新注脚。伴随国家图书馆管理局（简称图管局）庆祝30周年，近期一系列展览、讲座，又将有关阅读的探讨带入大众视野。当阅读不再需要正襟危坐的仪式感，而是以更加轻盈的方式融入日常缝隙，阅读的形态正在发生变化，从实体书到电子书、音频书，再有书摘软件满足“速食阅读”，沉浸式体验试图扩展阅读空间。从学生到上班族，不同阅读群体也在重新定义“阅读与我”的关系。

在7月21日于国家图书馆举办的“阅读世界”（Reading the World）分享会上，我国巡回大使陈庆珠教授提出的“书本之书”（the bookness of books）概念，是许多人对于阅读最起始的印象。她回忆起自己从小成长在书香浓郁的阅读氛围，生活里少不了书籍的陪伴。“我喜欢游走在图书馆的书架间，用手掠过抚摸书本，那种与实体书的接触，翻书的瞬间。或偶然找到一本从来没想过会去读的书，却因为阅读某个主题邂逅，类似的阅读体验是实感带来的。就像书架作为室内装修的元素，透露着一个人的性格。”　

当下的时代由简入繁，我们正在经历从印刷文字向听觉、多媒体、沉浸式形态的转变。手机应用、播客、社交媒体、YouTube都是阅读的载体与吸取资讯的方式。

不同年龄层的阅读习惯也有不同。根据图管局6月底发布的2024年全国阅读习惯调查报告，以看书（包括电子书、实体书）、阅读社交媒体文章以及看新闻三大类别来说，成年人中每周阅读新闻超过一次的人占比最大，达76％；其次是阅读社交媒体和网站文章，再者是阅读书籍和电子书。青少年的阅读类型排序则是以社媒文章为主，占60%；阅读新闻排第二，阅读书籍排第三。共有3725名20岁以上的成年人，以及898名13岁至19岁的青少年接受访问调查。

阅读载体的不同，正在改变着内容重塑的方式，以贴合不同的受众群体。几年前美国纽约公共图书馆曾推出“Insta Novels”计划，通过Instagram发布重新排版的经典文学作品，如《爱丽丝漫游记》《变形记》等，配上独特的视觉设计，便于手机阅读，吸引年轻读者通过社媒平台接触经典。

电子书与有声书的出现，也拓展了阅读的定义。从以往的“一卷在手”到如今“一屏万卷”，电子阅读器或手机成了现代人的便携式图书馆。

李思敏（32岁，公务员）最近从实体书转向使用阅读器，在近期读书会中，她发现很多人在使用Kobo eReader。与Kindle相比，Kobo的优势在于可以连接Libby书库，方便借阅国家图书馆电子书。作为忙碌职场人，李思敏多是利用通勤时间阅读，或在放工后、睡觉前的空隙阅读。除了阅读文字，她有时会听有声书，遇到自己非常喜欢的书目，还会一边听书一边看文字做笔记，不失为一种多感官沉浸式的阅读体验。

黄妙婷（43岁，银行业）是有声书爱好者，“喜欢听书因为平日里一整天面对电脑，放工后需要让双眼休息，但又想吸收新观点，听书就成了通勤、运动、做家务时一心二用的方式。”

她也尝试过时下流行的书摘应用软件，如Blinkist和Shortform。这些书摘应用的特点是经过人工提炼后，几百页书被浓缩成精华，平均15分钟可以快速听完一本书；多以非小说类畅销书为主，包括经济、心理学、科技、历史文化、商业管理、金融投资等领域。这种“速食化阅读”的资讯获取方式，满足了现代人快速高效的生活节奏。但黄妙婷认为也有弊端，起初开始体验觉得很新鲜，但听多了高度浓缩的观点后，阅读失去了反思对话的乐趣。后来她将此作为书籍筛选工具，听完摘要对书的内容感兴趣才开始整本阅读。

在听觉之外，沉浸式体验又将“阅读”的可能性进一步延伸至五大感官。位于国家图书馆广场外名为“五感奇境”（Worlds Within）的大型体验展刚刚落幕，在触觉、嗅觉、视觉、听觉和味觉五大展区，各以一种感官体验让公众沉浸式阅读五部书籍的经典片段。通过衣橱、蜂蜜与牛奶等气味结合营造小说中的氛围感，或者触感调控滑动放大宇宙星体装置，配和阅读《流浪地球》片段。

沉浸式阅读（immersive reading）得益于数码技术的兴起，也是读者渴望叙事创新，与文本互动的结果。从纯文本到沉浸式阅读，一路沿着文字、图像、音频、多感官、互动式的路径演进。无论是AR绘本、互动小说还是AI剧本共创，都回应着一个时代阅读需求的转变：读者不只想知道一个故事，还想进入那个世界去对话，甚至参与创作。

而人工智能的出现又进一步延展出更多可能，譬如在文本创作游戏AI Dungeon中，玩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想象力设计角色命运、故事背景、行为习惯等，给出提示指令，引导故事走向，达到一种深度参与的阅读创作体验。

研究阅读行为习惯的国立教育学院副教授罗敬毅认为，“在这个时代对于阅读我们需要有更广泛的理解与定义。”多感官沉浸式体验可以增强读者与文本的互动，打开想象力，用不同方式带人进入阅读，鼓励人们开始阅读。但罗敬毅最终还是希望人们可以有兴趣拿起书来读，沉浸在阅读中，“阅读存在不同的形态，一种是消化资讯的速读，另一种是带来深度思考，可以与作者互动的阅读。所谓的深度阅读是在一段时间内专注于文本，并与其中的内容观点产生互动，形成深度思考。”

青少年是新一代阅读者，罗敬毅与团队以年龄介于13至17岁的中学生为主要调查对象，了解他们的阅读习惯。青少年阅读多集中在网络平台，漫画、条漫（webtoon，一种始创于韩国的新概念漫画形式，也称网漫）、同人小说是受欢迎类别，也会浏览博客和论坛。在16、17岁青少年中，约75%有阅读新闻的习惯，会有意识去了解政治、国际新闻并展开深度新闻阅读，偶发型读者则通过社交媒体获取资讯。

即便生长在数码年代，青少年群体中依旧有书本读者。罗敬毅发现家中有买书、收集书本的学生会更喜欢阅读，是所谓的“自信型读者”（self-confident reader），有正向的阅读习惯与阅读兴趣。家中有书方便记笔记，随时可以拿起来重新读。

然而书籍价格是一大考量，并非所有人都能负担，因此学校图书馆十分重要，它应为学生提供一个放松的阅读空间，选择适合学生阅读的馆藏内容。罗敬毅认为在科技加持下，无论未来图书馆形态如何变化，实体或数码阅读内容，都须要满足所服务的特定读者群体的需求。

对于进入职场的上班族，阅读是自我充电的港湾，在“读乐乐”之外也有“众乐乐”的社交属性。李嘉俐（29岁，项目经理）三年前发起读书俱乐部The Saturday Book Club，每个月第三个周六在国家图书馆举行，至今已有百人规模。参与者年龄介于20至35岁，每次分成25个四人小组，两小时分享时间，每人带一本近期读的书分享心得。